让母女之情人间天堂一线牵

 

　　这是发生在山东济南的一个超越血缘的亲情童话。在济南市天桥区宝华街永康巷29号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上，一条迎风飘摆的红头绳温暖了一座城市。

　　

　　1990年初冬的一天下午，在济南火车站一家单位以看自行车为生的李桂英下班后，和丈夫董善兴一起路过火车站附近一偏僻处，隐隐听到婴儿的啼哭声。李桂英和丈夫循声寻找，只见草丛中一张旧报纸卷着一个小东西在蠕动。打开一看，竟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婴，只有手掌般大小，身上血迹斑斑，脐带还没剪，皮肤冻得发紫，奄奄一息。李桂英连忙脱下外衣将婴儿包裹着抱回家，一称，还不足3斤重。

　　

　　65岁的李桂英没有生育，人到老年却从天上掉下一个孩子，她觉得和这个弃婴有缘，便和丈夫商量抚养这个孩子。邻居劝李桂英别犯傻，说这个婴儿身体瘦小，很可能有病，即使养活了也需要大笔钱。

　　

　　“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去啊！”她看到这个可怜的弃婴嘴巴还在微微蠕动，那是一个混沌的小生命向红尘人世求生的本能欲望啊！李桂英心里酸酸的。她不顾别人的劝阻，毅然决定将弃婴抚养成人，并给孩子取名叫董凤华。

　　

　　收养弃婴后，李桂英才真正体会到，生活比她预料的还要艰辛百倍。

　　

　　第二天夜里，婴儿发高烧，口吐黄水，全身抽筋，屁股变黑。李桂英老俩口将她抱到医院，打了三个多小时的吊针。孩子没满月，再次旧病复发。每逢天阴潮湿，孩子全身长出痘点，吊针每个疗程七天，一打就是几个疗程，每个疗程就是2000多元的医疗费。

　　

　　孩子“吃饭”也是个大问题。孩子先天性体弱，为了补给孩子充足的营养，她从各大商场和副食品店里，将每包160多元的“爱儿乐”进口奶粉，成箱成箱地往家里搬。为了不耽误工作，李桂英早晨5点就起床，洗尿布，煮牛奶。刚开始由于婴儿太小，李桂英只能用棉签一点一滴地将牛奶滴在孩子嘴里，孩子喂饱了，她自己却总是来不及吃早餐就匆匆忙忙去上班。收养婴儿不到一年，家里17000元养老积蓄花了个精光。为了保证孩子的奶粉和医疗费用，李桂英几个月吃不上一顿肉。

　　

　　李桂英听说母乳有利于婴儿健康成长，常抱着孩子到各大医院妇产科穿梭，乞求奶水较好的产妇喂小凤华几口。这就样，小凤华奇迹般活了下来，脸蛋开始泛起红晕。当小凤华一周岁牙牙学语叫“爸爸、妈妈”时，李桂英老俩口喜极而泣。

　　

　　转眼间，小凤华成长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5岁小姑娘，在70岁的爸妈膝下蹦来跳去，一家三口有说有笑，其乐融融。然而就在这时，天塌了下来。

　　

　　1995年夏，李桂英的老伴突然患不治之症，弥留之际仍呼唤着小凤华的乳名。李桂英明白老伴的牵挂，哭着说：“老头子，你放心吧，我就是讨饭也会将娃儿拉扯大。”丈夫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。

　　

　　出人意料的是，老伴去世后不到半年，李桂英便违背了对老伴的临终承诺，将女儿凤华送给了别人。那天，小凤华紧紧抓住李桂英的衣角不放，哭喊着：“妈妈，不要赶我走，我听话学乖……”李桂英哽咽着将头扭向一边，她不忍心让女儿看到母亲伤心的面容。

　　

　　原来，丈夫去世给李桂英造成沉重的精神打击，使本来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。年已古稀的李桂英身体每况日下，她猛然想到一个大问题：要是自己哪天突然不行了，女儿怎么办？岂不是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？恰在这时，济南一对中年夫妇找上门要求收养小凤华，并愿支付给李桂英老人5年来抚养孩子的辛苦费10000元。李桂英谢绝了辛苦费，只提了两点要求：“凤华从小命苦，求你们把她当成亲生闺女对待；每周让娃儿回来一趟，俺长时间见不着娃儿怕会疯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小凤华送人后，小屋子变得空空荡、孤零零的。每到周末，李桂英便痴痴地站在门口等女儿回家。许多个夜里，李桂英半夜给小凤华掖被角，却发现被窝是空的，这才想到女儿已经送人了，禁不住老泪纵横。她将小凤华的照片压在枕底，半夜睡不着，就拿出女儿的照片，端详着，抚摸着……5个月后，意外情况发生了：中年夫妇上门要求“退货”，理由是他们发现孩子患有“先天性心脏病”。

　　

　　“撒谎！”李桂英一听就火了，因为小凤华在送人前，李桂英特意将孩子带到医院做过全面身体检查，没有任何健康问题。后来，李桂英才知道真实原因：小凤华每周探望老母亲，中年夫妇怕这女娃“养不熟”，后来就不准小凤华回来看望李桂英。小凤华先是哭闹，后来变得沉默寡言，每逢周末便不吃不喝，眼泪汪汪地坐在门口望着远方发呆。中年夫妇觉得自己养的孩子心却是人家的，很吃亏，于是找了个理由将孩子送了回来。

　　

　　“娃儿，看来咱母女缘分未尽啊！”小凤华失而复得，李桂英高兴得每天合不拢嘴。后来又有人上门认养，但李桂英再也舍不得将闺女送人了，她给孩子办理了入学手续，靠自己最低保障金和老伴的抚恤金总共500多元维持生活。

　　

　　令李桂英欣慰的是，小凤华不仅从小特别懂事，学习也非常用功，成绩名列前茅。然而就在这时，生活发生了巨变。2000年春，李桂英不慎摔了一跤，从此瘫痪在床。

　　

　　“乌鸦尚知反哺，羔羊尚知跪乳”。上小学三年级的董凤华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。早上和中午她为妈妈做饭，将妈妈喂饱后，才去上学。晚上给妈妈用热水擦洗后，就趴在妈妈的床前做作业。看着妈妈整天躺在床上难受，小凤华便将妈妈扶到轮椅上推到院子里晒太阳。

　　

　　几年来，小凤华成了母亲的“保健医生”，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给妈妈做20分钟的全身按摩，增强妈妈的血液循环。她每周都要推着妈妈到附近医院和诊所求医问药。在华宝街永康巷里，一个小女孩推着轮椅上的老人慢慢移动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。

　　

　　李桂英对幼小的女儿充当“家庭主妇”很惭愧，为了减轻女儿的负担，李桂英有时拒绝下床。小凤华笑着对李桂英说：“妈妈，我就是你的拐杖，挪动您四处走走，我也锻炼身体呀！”望着女儿纯真的脸蛋，李桂英双眼潮湿。

　　

　　女儿稚嫩的双肩扛起了一个家，成了李桂英晚年的人生拐杖。老人虽然卧床不起，但精神爽朗，能吃能喝。小凤华也成长为一个少女，就读于济南市56中初三。

　　

　　2005年9月30日晚，董凤华放学回家，发现母亲的头靠在墙上一动不动，墙壁上还有斑斑血迹。小凤华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，大哭起来：“妈妈，您这是干啥呀？”

　　

　　原来，在李桂英生病的这几年里，小凤华将钱都省下来给妈妈买药和营养品，而自己却由于营养不良和过度操劳又黑又瘦，比同龄少女矮了一大截。李桂英本来已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，没想到2005年9月下旬自己又查出恶性肿瘤，于是想以自杀来为女儿解脱。李桂英挣扎着以头撞墙，所幸力气不够，老天爷没有要她的老命。小凤华哭着逼母亲作出承诺：不管前面的路多么艰难，母女俩相依为命不弃不离！

　　

　　第二天上午，董凤华怀揣着借来的1400元钱，推着轮椅走了两个多小时，将母亲送到山东黄河医院肿瘤治疗中心，跪在大夫跟前：“求求您救救我妈！”医护人员了解实情后，忍不住流下了泪水。医院领导当即决定成立特别爱心小组，为李桂英老人做终身免费检查与治疗。10月9日，这家医院派人到李桂英家为她免费会诊，赠送了价值4000多元的药物。

　　

　　李桂英的房子是一间不足7平方米的小屋，里面几乎没有值钱的家具，厨房是用石棉瓦搭建的，早已风雨剥蚀。医生们发现，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枝上，挂着一条红绳子，系着一个平安符，格外醒目。

　　

　　“那是咱娃儿系上去的。”李桂英老人讲述了一个动人故事：5年前自己摔伤瘫痪后，10岁的小凤华一边推着妈妈四处求医问药，一边天天为妈妈的健康祈祷。她听人说红头绳象征吉祥，就将自己扎辫子的红头绳系着平安符吊在树枝上。由于风雨侵蚀，红头绳慢慢褪色，每隔一段时间董凤华便换上新的。一年四季，红头绳像一条火苗迎风摇曳，燃烧着一个女儿对母亲最朴素的祈祷……李桂英与董凤华的母女情深深打动了济南市民柔软的心。一条红头绳像火把温暖了一座城市，滚滚人间真情涌向这对母女。董凤华所在的济南56中学免去了她的全部学费，全校师生为她捐款2600元，学校还派出两名女同学做李桂英的“干女儿”，为老人洗衣做饭。

　　

　　居委会工作人员爬上屋顶为李桂英老人检修破漏的房屋，许多济南市民纷纷来到小院观看红头绳，并送来鸡蛋、水果、衣服和花生油；一位姓周的先生将600元现金请记者转交给李桂英母女，连名字也不留；济南“12319公共服务热线”的王彦科长代表全体员工将1200元捐款送到李桂英病床前；家住市中心徐家花园的老年夫妇赵先生和黄女士手捧1100元爱心捐款，对李桂英说：“您是天下母亲的骄傲”；济南红星莫凯龙建材装饰广场有限公司的徐经理手捧3000多元爱心捐款对董凤华说：“谢谢你的那条红头绳，让我们全公司员工感到今年冬天不再寒冷。”

　　

　　红头绳从济南飘到京城，深深地打动了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吴蔼芳女士。她带着另外两名老中医董秀荣和杨景田紧急飞抵济南，为李桂英老人会诊。吴教授拉着董凤华的手，双眼潮湿：“你是个坚强的孩子，我们会竭尽全力救治你的妈妈，让你的红头绳在石榴树上继续飘扬。”

　　

　　截至2005年12月10日记者发稿时获悉，在社会的关怀下，李桂英老人的病情得到缓解和控制。她还立下了一个口头遗嘱：要女儿的红头绳一起火葬，让母女之情人间天堂一线牵。